|
|
 |
快速通道 |
|
|
|
|
|
|
定风波 |
作者:文心 〖2008-12-11〗 |
黄州,原本只是湘鄂大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城,只因为两件事而成为无数中国文人魂牵梦绕的地方。他们向着黄州翘首企盼,顶礼膜拜,使得黄州成为大多数中国人,尤其是中国文人心中永恒的文化栖息地,心灵归宿点。黄州先是因为赤壁之战而登上历史舞台,后是因为接纳了一位旷古末有的大文豪苏东坡而声名大振。前者显示的是谋略家的运筹帷幄,刀剑的冰冷,历史的无情,而后者显现的则是一代文人的笔墨,一位哲人的胸襟,一位巨人的气魄。
是造物主的阴差阳错,是小人的倒行逆施,是与健康文化氛围的大相径庭,使得苏轼这位蜀中才子来到了黄州,结识了黄州?那又是怎样的一个“投缘巧合”,以至于让我们在千百年后仍兴致勃勃地跨越古今,去追寻和了解东坡与黄州的缘份啊?
苏轼生于文化世家,与父亲苏老泉,弟弟苏辙同以文章重于天下,父子三人合称“三苏”,同在“唐宋八大家”之列,而他又是三人中成就最高的一位。但“文章憎命达”,在文化浪头弄潮的人往往会被暗流袭击,以一生的不得志作为昂贵的代价。苏轼以文章得到当时文坛领袖欧阳修的器重,欧翁曾断言“其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”,以至说 “老夫当避此人,故出一头地”。后来苏轼也的确不负前辈的期望,在诗、词、散文上都“独步天下”。但他同样仗一股锐气打拼政坛之时,却遭到了一再的失败,更因所谓作诗“谤讪朝廷”的“乌台诗案”而贬谪黄州。
苏轼的一生,仕途浮浮沉沉。被贬黄州是其人生的极大不幸,但政治上的不得志恰恰又成全了他。中国的历史上可能少了一位政绩斐然的高官,但中国的古典文学却从此展开了全新的一页。翻翻中国文化的典籍,如果没有了东坡的作品,那一定会黯淡许多,会少了许多怦然心动,少了许多拍案惊奇!
感谢上苍赐予中华一位苏东坡,让那样灿烂的文明得以在今天傲然于世;也感谢苏东坡没有湮没在仕林苦海,虽终身失意,但仍用豪放的心灵大气的笔触写下那么多耀眼的诗文。
元丰二年,黄州进入了一个新的美学等级,苏轼也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,两者一起提升,两相成全。
在黄州,亲朋好友皆因畏惧牵连避而远之。他们都是好人,只是身不由己,苏轼都理解,但又有谁理解他呢?他刚刚从劫难中捡回一条性命,身心俱疲,身在异乡,亲朋无一,而自己的理想可能终生不能实现。肉体上的伤痛算不了什么,但精神上的孤独,却足以让一个文化人痛苦到极点。
然而渐渐习惯了黄州的生活后,天性随意豪放的他,看着“清风徐来,水波不兴”,“月出于东山之上,徘徊于斗牛之间”,又怎能不高唱 “桂棹兮兰桨,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怀,望美人兮天一方”?又怎能不感慨“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,则天地不曾以一瞬,自其不变者仰观之,则物与我皆无尽也……且夫天地之间,物各有主,苟非吾之所有,虽一豪而莫取。惟江上之春风,与山间之明月,耳得之而为声,目遇之而为色,取之无禁,用之不竭,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,而吾与子之所共适”呢!
到底是什么使苏东坡能够有如此广阔的心胸?是他研读过的佛老,还是黄州陶冶性灵的山山水水?似乎都不完全,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高过佛老,超越既定的积极。想必是他在此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宁静的氛围,尽管遥距北辰,尽管有人监视,但日子还算平静,沉思人的一生,静下心来去探究人生的真谛。东坡在这里成熟了,真正找回了自己,不去想过去那些不愉快,那些悲哀、悲苦、悲痛、悲凉、悲愤统统都化作青烟随风而去吧!于是,我想起了《定风波》:
三月七日,沙湖道中遇雨。雨具先去,同行皆狼狈,余独不觉。已而遂晴,故作此词。
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,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,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这首词写于元丰五年(1082年)苏轼贬谪黄州的第三年。
后人向来将苏轼的散文与韩愈、柳宗元、欧阳修并称为“韩柳欧苏”,有人曾说,“韩如潮,柳如泉,欧如澜,苏如海”。苏轼与韩愈的浩瀚奔腾,柳宗元的晶莹澄澈,欧阳修的平易舒畅,比较起来则更显得汪洋恣肆,气势宏大。其实,在做人方面,又何尝不可以说“苏如海”呢?
他有着如大海般的气势汹涌。当年在京,他就不顾个人安危,对王安石的新党和司马光的旧党提出批评,其不顾安危,据理力争之势恰如海洋之波涛汹涌。
他有着大海般的心胸,可以吞吐日月,可以忽视一切不如意,永远保持一颗乐观的心。
贬到多远,他都不在乎,“是处青山可埋骨”。贬到杭州,“我本无家更安往,故乡无此好湖山”。贬到惠州,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辞长做岭南人”。贬到海南,“九死蛮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”。
大海终于平静,以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到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,任那风雨再大,也永远地定了风波。 |
|